美联储主席的公开反对者 |《内情报道》系列四-8846威尼斯

本书说出一个让人震惊但又引人入胜的故事，透过一位试着警告众人的美联储资深官员传达的资讯，娓娓道来量化宽松如何损害了美国经济，扩大了全球金融风险。这是一份内情报道，揭露美联储跨越红线的决策内情，细数从全球金融风暴到量化宽松的撒钱救市，如何助长高风险投资，造成难以衡量的长期金融风险。

#货币政策的实验#

当本·伯南克在2015年出版回忆录时，他将其命名为《行动的勇气》。这抓住了伯南克主义的理论。它认为货币干预是必要的、勇敢的，甚至是高尚的。

正是伯南克，在2008年之后，推动美联储做它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使货币基础的增长超过以往，将利率推低至零，提供"前瞻性指导"，承诺利率将保持在零，诱使银行和投资者承担更多风险。这些积极的行动与伯南克的行为举止不一致。他说话温和、友好、平易近人。他那修剪得很整齐的灰色胡须给他带来了一种亲切感。起初，他似乎很高兴在格林斯潘的长期任期之后，成为一个类似于看守主席的人：一个低调的管理者，以谨慎的方式悄悄地拉动货币政策的杠杆。但是，2008年的崩溃使伯南克与财政部长汉克·保尔森和纽约联邦联储主席蒂莫西·盖特纳一起成为全球知名人士。他们是事情的中心三人组，拯救了巨大的保险集团aig，让雷曼兄弟倒闭，推动了7000亿美元的银行救助。伯南克成为美国经济救援工作的代言人。

如果说伯南克在危机期间很大胆，部分原因是美联储在崩溃前行动太慢，当时它让房地产泡沫膨胀，感染了金融系统，并爆发了。2007年，当抵押贷款借款人开始大量违约时，伯南克在一次行业会议上说，次级抵押贷款的问题并不那么危险。伯南克说："我们相信次级贷款部门的问题对更广泛的住房市场的影响可能是有限的，我们预计次级贷款市场不会对经济的其他部分或金融系统产生重大的外溢效应。"

当这个系统真的崩溃时，伯南克有机会定义他的遗产。在许多方面，他完全适合这项工作。作为一名学者，伯南克专注于大萧条，并写了大量关于如何避免新萧条的文章。他的核心观点之一是，美联储在1930年代没有采取足够大胆的行动。中央银行实际上通过收紧货币供应量使大萧条恶化了。伯南克认为，8846威尼斯的解决方案是在崩溃后尽可能地积极行动。他花了很多年时间思考美联储即使在把利率推到零后也能促进经济增长的新方法。他不认为零界线是一个不可侵犯的限制，而只是另一个数据点。伯南克早在21世纪初就发表了关于这一概念的论文，当时0%的利率还只是一个疯狂的想法。伯南克的一些想法很离谱。例如，他建议美联储可以通过无限量购买国库券来限制其长期利率。他讨论了一种被称为"直升机投放"的货币，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政府将通过简单地将其所有的债务出售给美联储，而美联储将印制货币来购买这些债务，从而给人们带来巨大的减税。伯南克曾建议，日本中央银行可以通过贬低其货币价值以刺激出口来结束该国的经济衰退，尽管通货膨胀率将跃升至非常高的3%或4%。伯南克在成为美联储主席时已经放弃了大部分的建议，但他从未失去对实验的兴趣。

2010年的经济停滞不前鼓励了这种实验。经济学家们知道，从银行业危机中恢复过来需要数年时间，但崩盘后这么久，高失业率的现实仍然令人震惊。失业率仍然高于9%，经济增长仍然疲软。由于希腊和西班牙等负债累累的国家，欧洲的危机正在聚集力量。这些问题，如果不加以解决，可能会在全世界产生连带效应。美国股市在2010年春天开始再次下挫，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在5月和6月间下跌了约1000点，或9%。

fomc的成员对此感到担心，但他们普遍认为，另一次衰退是不可能的。不过，风险总是存在的，美联储不想被发现低估了一个问题。起初，伯南克只是在推动将利率保持在零水平。这似乎是最安全的做法。但霍尼格开始持反对意见。他在8月份的fomc会议上解释了他的高度担忧。"我认为这更像是埋下了石楠的种子，我们将不得不像过去那样，不是在一年后，而是在三、四年后处理。所以我非常反对这项政策，"他说。这些反对意见对伯南克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因为霍尼格仍然是一个孤独的声音。fomc会议内部有很多争论，但实际投票结果一直是一边倒的11比1，霍尼格是其中之一。

#美联储创造货币的方式#

8月，伯南克开始了一场公开活动，启动了他最大的创新，也是美联储历史上最伟大的实验之一。这就是所谓的量化宽松计划。该计划以前曾大规模使用过一次，在金融风暴期间。但它从来没有以伯南克认为应该在2010年底使用的方式使用过，作为一个经济刺激计划，在危机之外使用。奇怪的是，伯南克在霍尼格自己帮助主办的一个活动中为以这种方式使用量化宽松建立了公众支持。每年夏天，堪萨斯城联储都会在怀俄明州的杰克逊霍尔举行一次研讨会，这是全球中央银行家和经济学家的聚会，是货币政策最接近奥斯卡奖的地方。这是一个走红地毯的地方，也是一个被新闻摄影师捕捉的时刻。美联储主席的讲话总是一个重大事件，在2010年，伯南克没有让人失望。他宣布了将帮助美联储把利率推到零以下并在没有人愿意这样做的时候刺激经济的计划。报道伯南克讲话的主流媒体，还没有词汇来描述主席所说的内容。几个月后，量化宽松一词才进入更广泛的词汇表。即使是最好的金融记者也从杰克逊霍尔报道了关于美联储购买债券、长期债务和国债的计划，听起来浑然一体。它听起来很干燥，技术性强，而且无害。

但fomc的成员却了解，因为他们知道这个计划将如何运作，以及它的目的是什么。美联储以前做过一次量化宽松，在2008年金融危机的热潮中。那是一次紧急的努力，是在非常时期的一件非常之事：美联储直接购买抵押贷款债务以稳定抵押贷款市场。现在伯南克建议美联储首次将量化宽松变成管理经济的正常操作工具。

量化宽松的基本机制和目标其实很简单。这是一个将数万亿新创造的美元注入银行系统的计划，而此时银行几乎没有动力去保存这些钱。美联储将通过使用它已经掌握的最强大的工具之一来做到这一点：纽约的一个非常大的金融交易商群体，他们已经从被称为"一级交易商"的二十四家金融公司的特定群体中购买和出售资产。主要交易商在美联储有专门的银行金库，称为储备账户。为了执行量化宽松政策，纽约联储的一名交易员会打电话给初级交易商之一，比如摩根大通，并提出从该银行购买价值80亿美元的国债。摩根大通将把国债卖给美联储交易员。然后，美联储交易员会敲几个键，告诉摩根银行家看看他们的储备账户。瞧，美联储立即在储备账户中凭空创造了80亿美元，以完成购买。反过来，摩根大通可以用这笔钱在更广泛的市场上购买资产。这就是美联储创造货币的方式：它从初级交易商那里购买东西，而且它通过简单地在他们的储备账户中创造货币来做到这一点。

伯南克计划一次又一次地进行这种交易，直到美联储购买了价值6000亿美元的资产。换句话说，美联储将用它创造的钱买东西，直到它用6000亿新美元填满华尔街的储备账户。伯南克希望在几个月内完成这项工作。在危机发生之前，要花大约60年的时间才能在货币基础上增加这么多美元。

关于量化宽松政策，还有一件事让它如此强大。伯南克计划购买长期国债，如10年期国债。这比听起来更重要。美联储一直在购买短期债务，因为它的工作是控制短期利率。但现在央行出于战略考虑，把目标放在了长期债务上：长期债务相当于华尔街的一个储蓄账户。它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投资者把他们的钱绑在那里，以获得可靠的回报。通过量化宽松政策，美联储会把这个储蓄账户拿走。它将减少可用的10年期国库券的供应。美联储创造的所有资金现在将面临很大的压力，因为它不能再在10年期国债中找到安全的家。所有新的现金将被推到收益率曲线上，被推到风险投资上。理论上说，银行现在将被迫放贷，不管他们是否愿意。量化宽松政策将使整个系统充斥着资金，同时它又限制了这些资金可能被安全储存的避难所。如果2010年期间经济增长疲软和脆弱，那么量化宽松政策将用更多的钱、更便宜的贷款和宽松的信贷来冲刷环境，吸引银行为新的企业提供资金，而他们以前可能不会为这些企业提供资金。

#公开的敌对关系#

霍尼格花了一整年时间抱怨0%利率的危险"分配效应"。现在，在杰克逊霍尔，这些抱怨看起来已经过时了。量化宽松的分配效应将是美国金融界从未见过的。

在fomc会议上，人们对量化宽松政策的本质进行了辩论，这是一项大规模的实验，其好处和风险都不明确。对该计划的反对意见比当时公开的要多。霍尼格并不是唯一对该计划持强烈反对意见的fomc成员。地区银行行长查尔斯·普洛瑟和理查德·费舍尔对该计划表示担忧，里奇蒙德联储主席杰弗里·拉克也是如此。但是，如果说量化宽松是激进的，伯南克坚持认为这是非常时期所要求的。

在9月份的fomc会议上，霍尼格对美联储的所作所为提出了最凝练、最直接的批评。他指出，美国经济生活的深度萎靡并不是由银行缺乏贷款造成的。银行已经有很多钱可以放贷了。真正的问题在银行系统之外，在实体经济中，深层次的问题正在发酵，美联储没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将利率保持在零水平，然后向银行系统注入6000亿美元的新资金，这些钱无处可去，只能用于风险贷款或金融投机，这并不能帮助解决美国经济的基本功能障碍。

"我根本不是在主张高利率，我从来没有主张过。我主张摆脱零利率，摆脱认为只要我们再增加一万亿美元的高能货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想法。不会的，"霍尼格说。

他警告说，新一轮的量化宽松政策将把美联储推向一个不容易结束的"新体制"。"在这一点上，危机应该已经告诉我们，我们需要更加重视长期的宏观经济和金融稳定，而不仅仅是通胀目标。我们有分配效应，我认为我们应该非常、非常注意这一点。"

在这一刻，霍尼格似乎确实有机会动摇他的一些同事。当伯南克在会议晚些时候回应霍尼格时，伯南克为量化宽松政策进行了辩护，这将成为他在未来几年的主要辩护理由，他多次重复了这一点。他指出，如果美联储不进行干预，就会面临风险。

"这非常、非常困难，"他说。"我们没有好的选择。不做任何事情感觉更安全，但另一方面，我们有一个表现非常严重的经济，我们有非常高的失业率。所以没有安全的选择。无论我们做什么，我们将不得不做出我们最好的判断，并希望得到最好的结果。"

当伯南克在fomc内部进行辩论时，他非常巧妙地塑造了辩论的条件。通过在杰克逊霍尔宣布量化宽松政策，他提高了人们对该计划会发生的预期。这促使投机者开始交易，仿佛该计划是一个确定的事情，推动了一些资产的价格上涨。在几个月内，如果美联储没有跟进，市场可能已经下跌。

正是在这一时期，也就是秋天，伯南克和霍尼格之间的关系在货币政策的优雅世界里变成了公开的敌对关系。几个月前的5月，霍尼格接受了《华尔街日报》的采访，在采访中他直接批评了0%的利率政策，明确警告说它可能会激起资产泡沫。现在，在一次公开演讲中，霍尼格说，量化宽松政策类似于"与魔鬼做交易"。这不是fomc成员通常使用的礼貌性语言。这是一次公开的谴责。

这些评论激怒了本·伯南克，也许比霍尼格的反对票对他的刺激更大。

当美联储在11月聚集在一起对量化宽松计划进行投票时，为期两天的会议在不愉快的气氛中开始。伯南克在会议开始时对聚集在一起的fomc成员进行了一些责备。他说，关于他们会议的信息泄露太多，同样令人担忧的是，一些美联储官员似乎觉得在公开演讲中越来越自由地表达他们对重要政策事项的看法。很难不认为这一抱怨是针对霍尼格的。伯南克说，发表这种"非常强烈、非常不灵活的立场"破坏了fomc的可信度。

珍妮特·耶伦表示同意。她说："我个人认为，在本机构受到巨大审查的时候，他们损害了我们的信誉和声誉，而我们无法承受，"。

共识很重要。向外部世界展示一个统一的阵线是很重要的。持不同意见是不忠诚的行为。这就是11月2日，会议第一天的信息。现在，11月3日，汤姆·霍尼格和其他成员在巨大的桌子旁就座，准备就量化宽松政策进行最后辩论。